174、夔心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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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亮的时候，秋寒早早地起来练剑了。
她站在丙字仓库的小院中，右手握住短剑，举在胸前微微靠下的位置，剑尖朝上倾斜，左手捏了个剑诀，双腿一前一后，微微弯曲。
她保持着这个姿势，良久良久，内力在体内一圈一圈循环。太阳从冬天升起，阳光缓慢地从她的眉心移动到右臂再移动到剑身上。光晕在清澈的剑身上荡开的瞬间，秋寒忽然动了，想象着前方站着敌人，猛然刺出。
秋寒的“图穷剑法”一旦施展开来，那一股一往无前舍身忘我的气势便以他为中心，向外扩散开去。她脚下有力，出剑凶狠，牙关紧咬，眼底的火焰仿佛可以将整个人世界烧得干干净净。
这是她在最初不断调动内力、不断聚集自身杀意的结果。一套剑法使到最后，她双手紧握剑柄，一招“天地同归”向前猛刺。只听“噗”的一声，整个剑身都没入墙壁之中，碎石飞溅。
秋寒松开剑柄，缓缓后退。练剑结束，她眼中火焰渐熄，口中微微喘气。
她看着那面墙壁，想起烽火台上激斗的那个夜晚。那个时候她潜伏良久，然后用沾染了剧毒的短剑划伤陆灏。而现在，她忍不住在想，如果自己不用偷袭的手段，而是依仗图穷剑法来硬碰硬，就像刚才练剑那样把愤怒和杀气调整到顶点，会不会取得比偷袭更好的战果呢？
毕竟她当时只是划伤陆灏的一点皮肉罢了，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毒药才发作——当然，陆灏是自己人这种情况另说。
秋寒缓慢调整呼吸，由急促逐渐转为悠长。她心中的杀心和怒火像是海边缓慢退去的潮水。正在这个时候，一个女声响起：“丙字仓库好歹也是公家的财产，你这样毁坏外墙，不怕玄武堂的人来找你麻烦啊？”
秋寒心里猛的一跳——
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院子里。那人站在她的身后，只是跟她说话，而如果是要杀她，她恐怕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。
究竟……是友是敌？
“怎么，心里想的我若是敌人，就要……杀我？”
那个“杀”字从唇间吐出，也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杀意。这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意撞上了秋寒尚在缓缓收起的杀意，激得秋寒的心蓦地一跳，气血翻涌。这时机恰好，倘若那女子的内力趁机攻入，便会像是追击溃败的敌人那样，摧枯拉朽，让秋寒身受重伤。
不出手，不沾身，仅凭一句话，便足以让秋寒陷入绝境。幸而她没有动手，秋寒踉跄几步，这才回过头来，看清楚来者的面目。
她身着大红的衣裳，如同雪地上跳跃的火焰。可她的满头长发都闪着银灰，比这银装素裹的世界还要洁白。秋寒打量着她，脱口而出：“是你！”
她们在灌城内有过一面之缘，这个女人出现在她和陆离被追杀的时候。而且，若不是她，乱红的漫天飞羽已经将秋寒裹挟进去。
“看来恢复得挺好嘛。挨了陆灏愤怒的一击，现在看起来，几乎已经痊愈了。”红衣女子说道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！”
发生在烽火台上的事对于听风阁而言是绝密，也正是因为如此秋寒甚至没有拿到应有的嘉奖。可这个女子，分明并非听风阁的高层人物，竟然也了解得这么清楚。要么，她当时就在现场，躲在一旁，要么，就是阁内有人泄露消息。
“我当然知道，在听风阁内，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。”红衣女子竟然毫不避讳地说道，“不然的话，我也不会赶过来，偷偷将珍贵的疗伤圣药放在你的药碗里。”
“什么？”秋寒一惊，“你竟然在我的药碗里放东西？”
竟然没人察觉吗？那些白虎堂朱雀堂的巡守，那些杏林殿的先生们。她说她放的是疗伤圣药，可假如她放的是毒药呢？
“又不是第一次了，不要大惊小怪的。没有那药，你的伤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？难道你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吗，你在练剑的时候，内力甚至比以往更强了。”红衣女子说。
“你……你说的‘不是第一次’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从灌城回来，不也伤愈得很快吗？”红衣女子笑道，“你以为你们杏林殿配的药方有那么神奇？还是你那么小看乱红，觉得她施展绝学用金羽刺中你，你一天就能下床，三天就能重新开始修行？”
听她话中似乎并无恶意，秋寒的敌意少了些。但她仍然心怀警惕，毕竟这家伙来历不明，目的也不明。
“你是谁，为什么要这么做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秋寒问道。
“我是谁？你可以叫我‘夔心’，当然我更希望你改口叫我‘师父’，因为我想收你为徒弟。”红衣女子说道，“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趣，你的‘图穷剑法’让我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。你刺出的剑有一种孤独而绝望的勇猛，除了我之外，你是第二个这样挥剑的，孙敏燕也教不出这样的弟子。你是自学成才，但要更进一步，只有我能教导你。”
秋寒怔怔地看着这位自称为‘夔心’的女子，心知她一定与听风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“我是听风阁的一年门生，擅拜外人为师，有违门规。”她说。
“你忘了前提条件，只有被抓住擅拜外人为师才会违背门规，只要不被白虎堂和朱雀堂巡守抓住，就一点事都没有。听风阁所有针对门生的规矩都遵循这个原则，他们甚至鼓励你们用各种方式瞒过巡守。”夔心笑道。
秋寒仍然微微沉吟，心存疑虑。
“秋寒，你是个心怀大志的门生吧。我大概了解过你，你现在在一年门生的榜单上排名接连下滑，尤其是这次，明明立下大功，却没有得到任何嘉奖。你不会甘心的吧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对，你不会甘心。我知道你发誓要成为最优秀的门生，你怎么甘心自己就这样泯然众人呢？从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，到为迎接泰山派的比武失利，你都是不甘心的。”夔心看着秋寒，仿佛能够看到她的内心深处去，“可我告诉你，你从现在开始掉队，就永远也追不上去了。游百峰和莫珊珊会把你甩下，原本排在你后面的人会超越你。在一年门生中，还有你根本不了解的‘那群人’，他们只是暂时地隐匿锋芒，一旦开始发力，你很有可能，从此跌落深渊。”
“‘那群人’？是谁？”
“你不用知道，你只用回答我，愿不愿意当我的徒弟？”夔心说，“君痕月那小子收了个废材当徒弟——虽说是废材，但你应该也知道‘名师出高徒’这句话。说不定没过多久，连陆离，都能把你超越了呢。”
秋寒的瞳孔陡然一缩。
陆离是她仅有的两个“朋友”之一，她不可能对陆离有敌意。但是一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陆离超越，她的骄傲和心底那一点隐秘的心思同时浮了起来，像野火燎原似的，烧掉了其他所有的疑虑。
“当然了，我收人，也得看资质。”夔心转过身子，“我现在要去主峰——你若是能跟上我，我就收你为徒。你若是不愿跟，或者中途跟丢了，就说明我们没缘分。准备好了吗？一，二，三，出发吧！”
天亮的时候，秋寒早早地起来练剑了。
她站在丙字仓库的小院中，右手握住短剑，举在胸前微微靠下的位置，剑尖朝上倾斜，左手捏了个剑诀，双腿一前一后，微微弯曲。
她保持着这个姿势，良久良久，内力在体内一圈一圈循环。太阳从冬天升起，阳光缓慢地从她的眉心移动到右臂再移动到剑身上。光晕在清澈的剑身上荡开的瞬间，秋寒忽然动了，想象着前方站着敌人，猛然刺出。
秋寒的“图穷剑法”一旦施展开来，那一股一往无前舍身忘我的气势便以他为中心，向外扩散开去。她脚下有力，出剑凶狠，牙关紧咬，眼底的火焰仿佛可以将整个人世界烧得干干净净。
这是她在最初不断调动内力、不断聚集自身杀意的结果。一套剑法使到最后，她双手紧握剑柄，一招“天地同归”向前猛刺。只听“噗”的一声，整个剑身都没入墙壁之中，碎石飞溅。
秋寒松开剑柄，缓缓后退。练剑结束，她眼中火焰渐熄，口中微微喘气。
她看着那面墙壁，想起烽火台上激斗的那个夜晚。那个时候她潜伏良久，然后用沾染了剧毒的短剑划伤陆灏。而现在，她忍不住在想，如果自己不用偷袭的手段，而是依仗图穷剑法来硬碰硬，就像刚才练剑那样把愤怒和杀气调整到顶点，会不会取得比偷袭更好的战果呢？
毕竟她当时只是划伤陆灏的一点皮肉罢了，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毒药才发作——当然，陆灏是自己人这种情况另说。
秋寒缓慢调整呼吸，由急促逐渐转为悠长。她心中的杀心和怒火像是海边缓慢退去的潮水。正在这个时候，一个女声响起：“丙字仓库好歹也是公家的财产，你这样毁坏外墙，不怕玄武堂的人来找你麻烦啊？”
秋寒心里猛的一跳——
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院子里。那人站在她的身后，只是跟她说话，而如果是要杀她，她恐怕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。
究竟……是友是敌？
“怎么，心里想的我若是敌人，就要……杀我？”
那个“杀”字从唇间吐出，也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杀意。这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意撞上了秋寒尚在缓缓收起的杀意，激得秋寒的心蓦地一跳，气血翻涌。这时机恰好，倘若那女子的内力趁机攻入，便会像是追击溃败的敌人那样，摧枯拉朽，让秋寒身受重伤。
不出手，不沾身，仅凭一句话，便足以让秋寒陷入绝境。幸而她没有动手，秋寒踉跄几步，这才回过头来，看清楚来者的面目。
她身着大红的衣裳，如同雪地上跳跃的火焰。可她的满头长发都闪着银灰，比这银装素裹的世界还要洁白。秋寒打量着她，脱口而出：“是你！”
她们在灌城内有过一面之缘，这个女人出现在她和陆离被追杀的时候。而且，若不是她，乱红的漫天飞羽已经将秋寒裹挟进去。
“看来恢复得挺好嘛。挨了陆灏愤怒的一击，现在看起来，几乎已经痊愈了。”红衣女子说道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！”
发生在烽火台上的事对于听风阁而言是绝密，也正是因为如此秋寒甚至没有拿到应有的嘉奖。可这个女子，分明并非听风阁的高层人物，竟然也了解得这么清楚。要么，她当时就在现场，躲在一旁，要么，就是阁内有人泄露消息。
“我当然知道，在听风阁内，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。”红衣女子竟然毫不避讳地说道，“不然的话，我也不会赶过来，偷偷将珍贵的疗伤圣药放在你的药碗里。”
“什么？”秋寒一惊，“你竟然在我的药碗里放东西？”
竟然没人察觉吗？那些白虎堂朱雀堂的巡守，那些杏林殿的先生们。她说她放的是疗伤圣药，可假如她放的是毒药呢？
“又不是第一次了，不要大惊小怪的。没有那药，你的伤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？难道你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吗，你在练剑的时候，内力甚至比以往更强了。”红衣女子说。
“你……你说的‘不是第一次’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从灌城回来，不也伤愈得很快吗？”红衣女子笑道，“你以为你们杏林殿配的药方有那么神奇？还是你那么小看乱红，觉得她施展绝学用金羽刺中你，你一天就能下床，三天就能重新开始修行？”
听她话中似乎并无恶意，秋寒的敌意少了些。但她仍然心怀警惕，毕竟这家伙来历不明，目的也不明。
“你是谁，为什么要这么做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秋寒问道。
“我是谁？你可以叫我‘夔心’，当然我更希望你改口叫我‘师父’，因为我想收你为徒弟。”红衣女子说道，“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趣，你的‘图穷剑法’让我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。你刺出的剑有一种孤独而绝望的勇猛，除了我之外，你是第二个这样挥剑的，孙敏燕也教不出这样的弟子。你是自学成才，但要更进一步，只有我能教导你。”
秋寒怔怔地看着这位自称为‘夔心’的女子，心知她一定与听风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“我是听风阁的一年门生，擅拜外人为师，有违门规。”她说。
“你忘了前提条件，只有被抓住擅拜外人为师才会违背门规，只要不被白虎堂和朱雀堂巡守抓住，就一点事都没有。听风阁所有针对门生的规矩都遵循这个原则，他们甚至鼓励你们用各种方式瞒过巡守。”夔心笑道。
秋寒仍然微微沉吟，心存疑虑。
“秋寒，你是个心怀大志的门生吧。我大概了解过你，你现在在一年门生的榜单上排名接连下滑，尤其是这次，明明立下大功，却没有得到任何嘉奖。你不会甘心的吧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对，你不会甘心。我知道你发誓要成为最优秀的门生，你怎么甘心自己就这样泯然众人呢？从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，到为迎接泰山派的比武失利，你都是不甘心的。”夔心看着秋寒，仿佛能够看到她的内心深处去，“可我告诉你，你从现在开始掉队，就永远也追不上去了。游百峰和莫珊珊会把你甩下，原本排在你后面的人会超越你。在一年门生中，还有你根本不了解的‘那群人’，他们只是暂时地隐匿锋芒，一旦开始发力，你很有可能，从此跌落深渊。”
“‘那群人’？是谁？”
“你不用知道，你只用回答我，愿不愿意当我的徒弟？”夔心说，“君痕月那小子收了个废材当徒弟——虽说是废材，但你应该也知道‘名师出高徒’这句话。说不定没过多久，连陆离，都能把你超越了呢。”
秋寒的瞳孔陡然一缩。
陆离是她仅有的两个“朋友”之一，她不可能对陆离有敌意。但是一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陆离超越，她的骄傲和心底那一点隐秘的心思同时浮了起来，像野火燎原似的，烧掉了其他所有的疑虑。
“当然了，我收人，也得看资质。”夔心转过身子，“我现在要去主峰——你若是能跟上我，我就收你为徒。你若是不愿跟，或者中途跟丢了，就说明我们没缘分。准备好了吗？一，二，三，出发吧！”